10 年前，他在天安门上空留下了举世瞩目的大脚印

仰望天空的少年

10 年前的今天（ 8 月 8 日夜），第 29 届北京奥运会开幕，29 个巨大的焰火脚印从 15 公里外准确无误地以每隔 2 秒一步的速度，沿着北京中轴线走向鸟巢。

此后，许多人知道了“大脚印”的创作者——蔡国强，一位执着到有些执拗的艺术家。

历史足迹 |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

家乡，是一个人味觉的起点，所以我们习惯说“家乡味”。对蔡国强来说，家乡还是他艺术的起点。

奶奶是枪支修造工厂老板的女儿，这与蔡国强日后用火药做艺术算是个机缘。

1980 年代的中国，艺术氛围沉闷，喜欢“乱搞”的蔡国强开始做各种实验，他曾经直接把油画放在火上烤，观察颜色的变化；也曾经把焰火棒剪开，将火药倒出撒在画布上，然后点燃...

不过，火药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通过它的爆炸与燃烧形成理想画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偶然一次，火药燃烧过程中将画布引燃，奶奶把火熄灭后，画布上竟留下了丰富的烟熏肌理，蔡国强一直在寻找的艺术效果就这样出现了。

“把握点燃焰火的时机固然重要，但抓准扑灭焰火的时机同样不可轻视。”奶奶的话给蔡国强很大启示，他明白了做艺术不等于单纯的火药爆炸，“不光要点，也要灭。”

年轻时的蔡国强

实际上，奶奶对蔡国强的影响不仅限于火药，她还是他感情的基点。在 2010 年的一次座谈会上，蔡国强曾说：

“很多人问到底什么是对你影响最大的。因为感情是一个艺术家价值观的基础，我今年 52 岁，我奶奶 91 岁，所以我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都生活在怕失去她的氛围里。这样的情感构成了我很多艺术作品的基础。我在世界上旅行，很怕半夜接到电话，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饭店睡觉的时候，当我半夜接电话的时候都会心跳加速。”

相较之下，父亲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蔡国强也是如此。但在艺术创作上，他却是个“破坏者”。

“在做人上，我当然想做好人，规规矩矩，但做艺术上，我觉得做好人的艺术是没价值的。所以我需要革命，我希望火药成为我的朋友，一起在画布里冒险，看能不能做出什么好玩的”，他说，“否则我就不做艺术了。”

年轻时的蔡国强

事实上，蔡国强一直在冒险，也一直在给我们惊喜。

1993 年，嘉峪关焰火作品《为长城延长一万米——为外星人所作的计划》；

2001 年，上海《 APEC 景观焰火》；

2003 年，庆祝纽约中央公园建立 150 年焰火《中央公园上空的光轮》；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焰火《历史足迹》；

2013 年，法国巴黎《一夜情》；

2014 年，上海《白天焰火》；

...

期间，他还获得了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和世界文化奖绘画类终身成就奖等多项荣誉。当然，也收到了西方人的一些质疑——为什么跟政府合作？

在西方人眼里，简单的二元对立才是中国艺术与政治的关系，“对于为何为政府做庆典，我不能推说是人家对我的选择，因为我是可以选择不参与的。”他说，很多人不知道普通人对祖国和文化是有情感的，自己屡次融入盛事之中，是因为“回来，最有魅力的就是直面这个国家核心的一些问题，把这些当作自己的问题来思考。”

白天焰火 | 2014 年

蔡国强与他的艺术始终没有离开过故乡泉州、故土中国，或者说他把中国的观念和艺术带到了世界。

2015 年 6 月 16 日凌晨，泉州升起了一座 500 米高、25 吨重的燃烧的“天梯”，直入泉港惠屿岛云霄。这是蔡国强送给奶奶的百岁生日礼物。

视频被上传后，瞬间引爆了海内的网络，Facebook 两天内就吸引了 3000 万人观赏，美国《时代》杂志更是做了特别报导，并登上了 NBC 新闻头条...

不过，《天梯》只是一个中国少年的梦——遥望星空，探索宇宙；也是普通中国人的情感纽带——与家乡、亲人相互连接的梯子。

天梯 | 2015 年

《天梯》是蔡国强努力了 21 年的梦，期间无数次被中止，这个项目的高级顾问曾断言——“天梯”是一个不可能的梦想，蔡国强应该放弃。

还好他坚持了下来，遗憾的是奶奶因为病重，无法到达现场，只能通过视频观看。年过半百的蔡国强在奶奶面前就像是一个渴望得到嘉奖的孩子，笑着说道：“阿嬷，你的孙子很棒哦”。

蔡国强与奶奶视频

30 天后，奶奶去世了。

“我的奶奶去世一年后，父亲也去世了。我小时候常坐在他的膝盖上，看他画那些山水。他把故乡画在火柴盒上，那些火柴盒给了我很多体会，也是它带着我走向艺术世界，站在世界舞台上。”

蔡国强

除了画在火柴盒上的那些山水画，父亲传递给蔡国强还有内敛、修养和不感放开的人文精神。

在一次名叫《我的时代和我》的纪录片拍摄中，当导演把成片分享给蔡国强和他的家人时，他们对内容表示了满意，但只有一个地方，希望能够做一些修改——涉及到小女儿的一个小段落，导演本来想呈现的是父亲上班前，为小女儿指导绘画的场景。

而蔡国强告诉摄制组，他其实很少管女儿，很多时候那些画作都是女儿自己起兴画的，画得出色也绝非全部来自父亲的指导，所以他不希望呈现出一种错觉，让小女儿在无意中成为凸显父亲个人光辉的一个牺牲品。

如此细微周到的考虑，可能更是我们要学习的吧？